國運昌隆

懺悔

    一天下午，師父妙法老和尚剛剛落座，一位頭髮稀疏灰白的老人就上前跪倒，還沒有開口說話，已經淚如雨下，泣不成聲。經過眾人的勸慰，這位老人心情總算平靜一些，開始講述自己的問題，向老和尚請法。他時悲時憤的請法，更像發自內心的由衷懺悔，令在場的人無不熱淚盈眶。

　　他說，自己一開始帶領妻子、兒子和女兒走上學佛之路，很快的就戒除一切葷腥，自己業餘的時間，全部用在弘法利生和誦經上面，自認為很精進。學佛前買的時興的錄放機一共只看過四、五片錄像帶，到現在經過了十年再也沒有動過。電視，除了中央台的新聞，其他文藝節目基本上也沒看過。學佛給自己全家帶來的好處實在太多了，可以說近十年裡面，沒有什麼不如意的事情發生，最大的好處是全家再沒有得過病。在佛友們聚集一起的時候，他自己常常講學佛、吃素的好處，對佛法充滿了信心和恭敬之心。

　　去年曾經有位大夫對他說：「你十年不吃肉，身體一定缺乏營養，自己認為沒有病，不等於就沒病。如果你去醫院驗血，三項指標都沒有問題，我們也就跟著你念佛、吃素。」在同修的鼓勵下，他花了二十塊錢，做了三項檢查，結果是Bs：5.87，Ch：5.04，Tg：1.08。取化驗單的時候，他問化驗員：「我的血液有問題嗎？」化驗員說：「有問題，這個人今年將近六十歲了，血液卻是二十歲到三十歲年齡般的血液，所以不正常。」這位老先生聽了以後，先是愣了一下，隨即就笑了，當他把結果告訴大家時說：「按照食肉人的標準，我的血液當然不正常。然而血液情況年輕化，不是好事兒嗎？因為十年不動煙、酒、葷腥，我的血液得到了淨化，我認為這個標準還不算正常，什麼時候達到了新生兒年齡段的標準，那才叫正常呢！所以我們吃素，就是在淨化自己的血液，是返老還童，返樸歸真，令今生這個身體少受或者不受病苦，讓我們自己有限的人生，過得更美好。」

　　老人在歷數自己學佛的種種好處以後，突然思路一轉，眼淚又奪眶而出。他講述了半個月前，忽然降臨到家裡的一場災難。他心愛的女兒，突然連續兩天，吃過東西就嘔吐，去醫院一檢查，竟然是胃癌，立即開刀手術，說已經擴散，不能切除，為了保命，只能讓食物改道通過，暫時解決吃飯問題。今後會一天天的惡化，最多只有半年的時間。這簡直就是當頭一棍，全家人聽到了這個消息，天天以淚洗面，不知道如何是好？大夫說，女兒的病是身體攝入的少，支出的多，積勞成疾，超負荷運轉所造作的。可是老居士疑惑的說，《地藏經》上不是講，禮拜地藏形像，念誦《地藏經》的人，可以獲得家宅永安，延年益壽，疾疫不臨，諸橫消滅，惡業消滅等等善根，為什麼我念了這許多年的《地藏經》和各種經典，現在反而大難臨頭了？他太太說：「如果不學佛，也不會把女兒給搭上了。」這樣一來，本不信佛的親戚、鄰居，更是怪罪自己，甚至快要動搖了自己堅定的信仰。老居士問：「師父，我到底種了什麼因？才有這樣的果報啊？」

　　老和尚雙膝盤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，微閉雙眼，好像一直在靜心聆聽。見到居士問了，就緩緩回答：「佛是真語者，實語者，不妄語者，絕對不說假話騙人。可為什麼你家突然有此大難？這要問一下你自己。除了你剛才講的，是女兒積勞成疾以外，你自己一頭鑽進佛法裡出不來，不知道佛法跟世間法本來沒有分別，而你卻把佛法跟世間法給對立起來。一方面，你能把佛法積極介紹給他人，令別人聞法受益，甚至使許多人離苦得樂，這很好。可是，你卻又把佛法當成繩索，把妻子、兒女牢牢地束縛起來，甚至妻子、女兒出門用點兒化妝品，你也要批評一頓，更別說兒子、女兒偶爾聽聽流行音樂什麼的，更是犯了你的大忌，大家訓斥，嚴厲批評。如果稍有不服你的批評，你的聲音會增高八度，暴跳如雷，把自己當成一貫正確的佛教裡的法官、護法和衛士，好像天下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學佛者。聽到佛門裡一些不如法的事，你耿耿於懷，評三說四。雖然你有一定的正知正覺，但滿眼皆是是非，遍地都是外道，要知道世上一切都有因果，真是修行人不見世間過。你如果有對與錯的知見，自己的心就先著了魔，進入了魔鏡。要知道，就是真有外邊的魔，也沒什麼可怕的，應當把魔當成幫助你成佛的善知識。當年釋迦牟尼佛做忍辱仙人的時候，歌利王割截身體時，他「無我相，無人相，無眾生相，無壽者相」，仙人非但心裡沒有絲毫瞋恨，反而發願將來自己成佛以後，第一個要度歌利王。這才是佛的知見、胸懷和境界。」

　　「你是否知道當你對妻子、兒女發過脾氣之後，他們心裡的感受嗎？他們被你壓制住，怨氣釋放不出來，悶在心裡。而你這種無明火，隨著社會道德水準愈來愈低，卻是愈燒愈旺。家裡成了你發洩的對象，長此以往，如何了得啊？現在的你，是一個兩面人，一面是有愛心，憐妻愛子的好丈夫、好父親；另一面，卻是個面目猙獰的著魔之人，重重地創傷了你自己的心肝和家人。現在孩子病危了，你不但不反省自己的過錯，反而埋怨佛菩薩不保佑你。佛菩薩再大的神通，也敵不過你的業力。比如你有世界上最好的汽車修理保養工程師，也修復不了你任意糟蹋損壞的車子。你的女兒，是個要強的好孩子，工作上總想幹出點成績來，把事情辦得錦上添花，因此她付出了超出自己極限的體力和心力，甚至常常忘記吃飯。自己帶的素食午飯，常被好期的同事爭著品嚐，自己卻吃不飽。但是又不願意吃外邊的飯菜，回家以後餓過了頭，晚餐也吃不了多少了。這樣久而久之，一定會造成胃的內傷，積勞成疾，她的痛苦被高昂的工作熱情所掩蓋，一直到病入膏肓的時後才去就醫，為時已晚。我說的情況對嗎？你還要怪佛菩薩嗎？」

　　在場的所有居士都被老和尚的話所吸引了，好像忘記了這位請法的居士，聽老和尚這麼一問，側目望去，只見老居士兩眼緊盯著師父，淚水沿面而下，胸前已經被鼻涕、眼淚浸濕了一大片，令人心裡既痛楚又同情。聽見老和尚發問，老居士才回過神來，無力地說：「師父，難道我女兒就沒救了嗎？我求求你舅舅她，她還年輕。」老和尚問：「你還沒有告訴我，剛才我講的情形對不對？」老居士回答：「全對，全對，我真是鑽進佛法裡出不來了。是我害了我心愛的女兒，女兒要是走了，我也不想活了。」老和尚說：「你死了，你太太也活不成了。她的上腹部十年前就有一個曾經讓你摸到過的硬塊，是吧？」聽聞此言，這位居士大驚失色，突然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，我有生以來，第一次聽到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發出這種撼人心靈的悲慟，震得我耳底嗡嗡作響。

　　只見老居士雙膝猛地跪倒在地，用雙手擊打自己的頭部，被旁邊的居士，緊緊的抓住了他的雙拳。他無比的悲痛說：「觀世音菩薩，是我造的孽，讓我替女兒去死吧！我願意下無間地獄，永劫永世不再出離，來換取女兒的生命。觀世音菩薩，是我對不起我賢慧的妻子！十年以前，她就讓我摸過她腹中的硬塊，我從來沒有想到它會奪走人的生命，我真的是愚痴啊。自認為一貫正確，曾經不只一次地說過：『管我的人還沒生下來』，我太狂妄，太自大了，自己著了魔，果報還自受，我還以為自己是個好丈夫、好父親，原來是個害人的魔鬼。我的太太三十年來，一直是夫唱婦隨的賢妻良母，我要學佛，她跟著；我要吃素，儘管她心裡不願意，也跟著我吃了這麼多年。後來我提出要分居，斷淫欲，而且說分就分，從來沒有想過她的情感，她也是個有七情六欲的人。我還一直認為自己很精進，現在才知道自己那裡是在學佛，我簡直是個給別人製造痛苦的魔鬼！只顧自己，自私自利，我白活了五、六十年了。」

　　我以前只聽過婆婆媽媽們邊哭邊念的，今天卻是生平第一次聽到一位六十歲，一個自命不凡的大男人邊哭邊懺悔，如果不是發自真心的懺悔，怎麼會這麼不顧情面呢！客廳裡一片女居士的哭聲，在場沒有一個男人不抽泣的。此時我發現只有師父端坐在那裡，微閉著雙目，一動不動。我心裡忽然冒出疑問，這麼感人的場面，師父怎麼會無動於衷呢？是在打坐，還是早已看破了什麼？忽然師父開口了，仍然不抬眼皮，雖然他聲音不大，卻立即止住了在場的哭聲和抽泣。師父說：「我沒有說你女兒一定要死啊，你怎麼不問一下，求生的方法呢？」這麼一說，客廳的空氣頓時凝結了，大家鴉雀無聲。突然請法的老居士跪倒在師父腳下，一個接一個地磕起了頭來，在場的人全都跪了下來。

　　師父好像沒有看到這感人的場面，仍然平靜而緩慢的說：「佛法是妙法，一切唯心所造。心能令你墮地獄，心能命你成佛，心能令你患病死亡，心也能令你化解寒冰，轉危為安。《大悲咒》是萬能的良藥，能治八萬四千種疾病，但需要真誠的懺悔做藥引子。你的女兒假如真的好了，你是不是還接著發脾氣啊？」老居士急忙地答道說：「絕不，我絕對不再發脾氣了，要重新做人。」師父說：「對，要想成佛，先要學會做人。佛對一切眾生都慈悲，佛是大覺者，有無上的智慧和神通，可是他卻從來不向弟子發脾氣、訓斥人。佛講的法是讓你明白道理的，明白道理以後，在日常生活、工作當中去實踐佛法，這叫明理即事。我們天天都會遇到許多不能預料的事，因為你已經明理，就是你已經懂得了佛法，所以就不會被境界所轉，而能如法地解決、處理事情，也就是明理即事。」

　　「發脾氣是修行人的大忌，所謂火燒功德林，這不是妄說的。如果不改掉這個壞脾氣，無論一天念多少部經，講多少次法，度多少人學佛，你自己都出不了三界。發脾氣本身就是無明的表現，無明就是不明白，你自己都不明白佛法，怎麼可能很圓滿地度人？在現代這個時代，男孩、女孩只要有了正知正見，能夠守五戒、修十善，甚至吃長齋，這都是太難能可貴了。如果你還要拿對出家眾的戒律去求全責備，是你自己愚痴，這是揠苗助長，會讓他們逃離佛門的，佛法就變成了讓人敬而遠之的怪物。」

　　「六祖大師不是說，如果離開世間，去尋找覺悟成佛之路，就好像在兔子的頭上，要尋找兔角一樣。兔子是不長角的，所以要想找兔角是永遠找不著的。女孩們出門化點淡妝，穿件漂亮衣服，或者年輕人在一起聽聽流行歌曲，只要這內容是健康的，都算是有益，不一定非要二十四小時念佛，這才算精進。能夠知道佛法，約束、規範自己的言行，就是念佛。生活在世間，面對生活中形形色色，明理即事，有擇法眼，要無所住，而生其心。每天晚上臨睡前，安排個四十分鐘左右的時間來打坐、念佛或誦咒，既達到了淨心、解除疲勞的目的，也就算是你每天的晚課了。」

　　老和尚接著說：「好了，我們明白宇宙的真相，也就是看破。看破了，就要放下。如果看破而不能放下，那麼你比沒有看破的俗人更不自在。因為在你的心頭上，除了世間的八萬四千煩惱之外，又壓上了個佛法。所以現在就請諸位把一切都放下，放下就得大自在。要珍惜自己身邊與你有緣的每一個人，我們佛弟子對動物都能生起慈悲心，怎麼還會傷害自己的親人呢？想想你自己多大年齡才開始信佛呢？什麼年齡開始持戒的？有些居士，信佛都幾十年了，到現在不是還在吃三淨肉嗎？這沒有什麼對與錯，是個時機問題。機緣到了，自然水到渠成。」

　　「一家人坐在一張桌子上，有吃肉喝酒的，有吃素念佛的，一桌兩制，這沒有什麼不對，這世界本來就是一桌多制，多元文化嘛。六祖大師在特殊的時期，還吃了這麼多年的肉邊菜，難道那個菜沒有沾上肉味嗎？但這並沒有影響他成為一代祖師呢。所以不要懂得了一點佛法，就將自己立於佛法之上，指手畫腳，充當佛教的警察，真正如此，等到你惡果形成的時候，悔之晚矣。所以天主教、基督教講博愛，這也是佛法的觀點。我們要以佛菩薩的博愛心，感化眾生走進佛教大門來，而不是用爭、鬥、指責、訓斥的方法來引導眾生。」

　　「好了，願意幫助他女兒轉危為安的居士，明天上午八點開始，在大殿拜七遍《大悲懺》，迴向法界眾生。請你告訴你的女兒，明天開始在家裡自己念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，一直念到她完全康復。今後她可以專念《地藏經》。而你自己在明天拜過《大悲懺》之後，開始拜三部《梁皇寶懺》，拜懺的時候要用心拜，就像你剛才那樣，才是真正的懺悔。否則什麼懺和咒，也是不靈的。刻骨銘心，驚心動魄，才能感天動地。各位居士是否願意做這個功德啊？」在場所有的居士都說：「願意。」這異口同聲的聲音，使客廳的玻璃震得瑟瑟有聲。老和尚笑了，笑得像孩子般的開心。他那布滿了年輪的臉龐，就像綻開的春日蓮花，是那樣的動人，令人目不暫捨。弟子們都知道，老和尚從來不打妄語，只要你照著他所說的真正做到，沒有不能離苦得樂的。

　　在快要結束之前，妙法老和尚吟揭誦一首，令人深思：「空即色來色即空，佛法演譯妙無窮。以身試法發人醒，菩薩常現苦海中。若要成佛先做人，度己度人度眾生。常學彌勒開口笑，開懷能容盡虛空。不騎馬來不騎牛，不緊不慢最適中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