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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枚一病纏徵結髮情
袁枚回到隨園,自比唐朝的司空圖住進了王官谷。隨園經過他多年的經營,一造三改,極泉石花木樓台景物之盛,而成了名噪一時的名園,人間的勝境。由於地幽園美,他又精於飲食,加上文名聲望日高,儼然是江南文壇的盟主,因此他雖辭官退隱,但並未與世隔絕;相反地,四方之士前來求教,或達官貴人前來拜訪的,絡繹不絕,幾無虛日。
他有一首詩說:「囘頭自祝雙輪影,及早返鄉好種桑。」其實他退隱後,並不耕田,也不種桑,反而是極享人生之樂——徵歌選色,擇飲擇食,純是浪漫的享樂主義者。
好色可說是他的天性。他認為狎妓冶遊,並無傷大德,納妾選色,更是名正言順的事。他二十五歲時娶妻王氏,可能是王氏沒有生育,遂成為他納妾的理由。所以他結婚不到三年,便納毫州陶姬為妾。陶姬來歸時,才十四歲。其後又先後納有蘇州方聰娘、蘇州金姬、白下金姬、蘇州張姬、陸姬、鍾姬等。六十七歲時,又納淮揚吳七姑。七姑來歸時,年華二八,豐容盛鬋,又擅寵專房。袁枚之有七姑,心花怒放,自謂以蘭蕙之新姿,娛桑榆之晚年。這段時期,大概是隨園粉黛,寵在一身了。
袁枚在隨園中,備受妻妾的照顧。寒夜詩云:寒夜讀書忘却眠,錦衾香燼鑪無煙。美人含怒奪燈去,問郎知是幾更天?
妻妾們無不以他的健康為念,而體貼有加;但他對這些姬妾並不完全滿意,曾說:「論文頗似昇平將,娶妾常如下第人。」因為如此,所以到處尋春;晚年雖有七姑,也一樣閱歷花叢,樂而不疲。
尋花問柳本來就不是光榮的事,但他對自己的好色,却公然承認。曾說:「惜玉憐香而不心動者,聖也;惜玉蓮香而心動者,人也。不知玉,不知香者,禽獸也。人非聖人,安有見色而不動者?世之講理學者,動以好色為戒,則講理學者,豈即能為聖人邪?偽飾而作欺人語,殆自媲於禽獸耳。世無柳下惠,誰是坐懷不亂?然柳下惠但約不亂也,非曰不好也。男女相悅,大欲所存,天地生物之心,本來如是。盧杞家無妾媵,卒為小人;謝安挾妓東山,卒為君子。好色不關人品,何必故自諱言哉?」袁枚的這種好色的論調與其浪漫的生活,自然免不了受到當時理學家的唾罵與不齒。中國文學發達史說他「其詩品不高,正與其人品相似」,大概就是指他的好色吧!
對於袁枚的好色,他的老師尹文端也曾勸他年紀已大,應當隔絕群花,常年獨宿才是。但他的答覆是:「且枚之居處,不避群花,更有說焉。人惟與花相遠,故聞香破戒者有之,逢花必折者有之,故夫鄧尉種梅之夫,洞庭栽橘之叟,終日見花不見花者,何也?狎而玩之,故淡而忘之也。」由此看來,袁枚不但沒有接受尹師的勸導,還以尹師的見解為迂呢!
時人對他的風流浪漫的行為,有的稱他是風流才子,衛道者則加以嚴厲評擊。但他對別人的批評並不放在心裏。他除了數逾金釵,還到處尋春外,又廣收女弟子。以其蓋世才名,因此女弟子羅列門下,都以能承教澤受為榮。廣收女弟子在當時的社會看來,和到處尋春一樣,都是放浪的行為,所以他的好友趙翼松說他「引誘良家子女,峨嵋都拜門生」。不過,若從文學教育的觀點來說,他實在是提倡婦女文學的導師。
平時,袁枚對自己的狎妓覺得是一種風流蘊藉的雅事,淡在清夜夢囘,病中感慨的時候,偶而也會想到只有自己的妻子的感情,才是最真摯的,不由得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歉疚。在病中贈內一詩,即流露了這種懺悔的情感:宛轉牛衣臥未成,老來調攝費經營。千金儘買群花笑,一病才徵結髮情。碧數無風銀燭穩,秋江有雨竹樓清。憐卿每問平安信,不等鷄鳴第二聲。
可是懺悔歸懺悔,事後冶遊如故,臨老也不改變這種風月習性。尚且說:「若道春情老無分,夕陽不合照桃花。」其老風流可知。他還有一首詩,是用女色來形容佳句的,詩云:「佳句聽人口上歌,有如絕色眼前過;明知與我全無份,不覺情深喚奈何!」看來他不管何時何地,所做何事,都不忘女色呀!
他除好色外,就是很講究食道。他的隨園食譜流傳很廣,甚至遠傳海外。他對各種菜餚的製法不勝其數,以豬肉來說,就有四十三種之多;其他鷄、鴨、牛、狗、鹿的肉也有四十多種的製法;而在點心方面,更多達五十五種。其對飲食的研究,令人咋舌。
由於他的食道名震中外,高官顯宦,只要到江南來的,都到隨園品嚐他精製的菜餚,而他也都竭誠招待。招待地點時有變化,有時在園中的藤花廳,或香雲海;有時則在判花軒,或綠淨軒,或在柳谷等地擺下盛宴,且徵歌選色,以娛嘉賓。他的濶綽,只要得到來賓的歡心,也就心滿意足了。有一次,他接到尹相國來信稱贊菜餚的美味,他高興的囘信說:「皆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,主婦賀於堂前,厨娘舞於灶下,枚亦喜心翻倒,較前時之登蕊榜,上玉堂尤有榮焉。」
他一生徵色擇食,必然耗費無計,因此曾引起不少人懷疑他做官時大有保時遠颺之嫌。陳存仁更斷定他以詩人為名,掩蓋了他貪污的事實。陳先生的話其實也只是臆斷,尚不足為憑。似乎可以做如此假設,袁枚辭官後享受四十多年的豪富生活,如果其經濟來源是為縣官時貪污得來,想必早已坐吃山空了。
袁枚面麻而長,六十多歲時猶康健如少壯。雖仕途不顯,但文名很大,與趙翼、蔣士銓並稱為乾隆三大家,與北方的紀昀有南袁北紀之稱。他早年的抱負並不在文學,曾說:「每飯不忘惟竹帛,立名最小是文章。」但終仍不免走上文人的道路。
他一生備林泉之清福,享文章之盛名,盡聲色之情慾,凡四十餘年,卒於嘉慶二年,年八十二歲。
他的著作很多,如:小倉山房詩文集、小倉山房尺牘、隨園詩話、子不語等,均傳於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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