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9月 28 週日 202511:10
王陽明的學說
王陽明的學說
王陽明是明代的理學宗師,他的學說透過象山的心學而直肇孟子,另一方面也受到佛家禪學的影響。因此他的學術思想特富禪學色彩,而最後仍返歸於儒,不離儒家矩矱。
在他的一生中,貶謫龍場是他生命與思想的轉捩點。由於他在這惡劣的環境裏,居夷處困,默坐澄心,始恍然大悟天下之物不可盡格,天下之理不可盡窮,而萬物萬事的一切道理,原皆具備在吾人心中;聖人之道,本不假外求,只要反求諸心,則人人皆可以成為聖人。此一深悟,開啟了他「心即理」的學說,由這學說,又推廣為「知行合一」、「致良知」,而奠定了他整個思想的體系。他的此一思想,實經千生萬死中得來,尤其是他轉戰沙場之後,出生入死,間不容髮,而自己却能操之愈堅,履險如夷,因此更相信「致良知」是聖門正法眼藏。他的整套思想體系,實是治理論與實際於一爐,是一套極圓融、極深切的哲學,絕非空談無根。由於這套哲學信奉者日眾,弟子徧天下,因此號為姚江學派。
「心即理」是王學的理論基礎。心在陽明的眼中,可說是其大無外,其小無內。它是身的主宰。他說:「心不是一塊血肉,凡知覺處便是心。如耳目之知視聽,手足之知痛癢,此知覺便是心。」所以心即吾人一切視聽言動的根源,同時,它也是包涵太虛,成為物的主宰。他說:「心即理也,天下又有心外之事,心外之理乎?」他認為物理是心的認識,天地鬼神萬物,若離却了這個心,便沒有物理的存在了。同樣的,心也正由於這種作用而表現其存在,捨棄了物理,心也就空無所有。所以物不外於心,而心也就是理。如果用佛家的話來說,即「十方虛空,在吾心內。」所以一個人想要格物致知,必當即心求理。即心求理,則即心是理,一心明,則萬里明;一心得,即萬理得。如果支離繁瑣,逐物窮理,那也就變成莊子所說的「吾生也有涯,知也無涯,以有涯隨無涯,殆矣」了。
陽明所謂的良知,是賦予雙重的意義的。他說:「知是心之本體,心自然會知,見父自然知孝,見兄自然知悌,見孺子入井自然知惻隱。此便是良知,不假外求。」又說:「知善知惡是良知。」這一類的話中所說的良知,指的是一種「心的作用」,因為知善知惡,知孝知悌的「知」乃是動詞,它代表的是一種心靈活動。陽明還常以良知用來說明本體的概念,譬如他所說的「良知者,心之本體。......心之本體,無起無不起。雖妄念之發,良知未嘗不在,但人不知存......。」又如:「良知即是未發之中,即是廓然大公、寂然不動之本體,人人所同具者也。」這裏所說的良知,已不是一種作用了,而是指能發出作用的本身—心的本體。只有這種良知,才能無時不在。由此可知,良知即是吾人存在之根源的實質。所以陽明說:「良知只是一箇天理自然明覺發現處。」「良知是個天理之昭明靈覺處。」所謂天理,也就是與整個宇宙的步調相協調的行為標準。就人事上講,孝悌是發之於內心最精粹最純一的行為表現,這種行為表現是天理,所以說「惟精惟一」之學,放之四海而皆準。
良知就是行為的準則,換句話說,是善是惡,只能賴著良知來判斷,因為心術隱微,只有良知才能覺照得出,然而良知有被私慾所蔽障的時候,一但被蒙蔽,也就不明善惡是非了,因此就必須至良知。如果說良知是一面鏡子,那麼設法拭淨它,使之囘復於明,這就是致良知的工夫。進一步說,任良知充量發展,充拓得盡,就是致良知。一個人能致吾心之良知,則胸中灑然,心如明鏡,萬物皆備於我,而超入聖域,縱使比不上堯舜的溥博如天,却也可以算是具體而微的聖人。然則如何使良知充拓得盡呢?基本方法就在於格物。
所謂格物,陽明的解釋自然也是從「心即理」出發的。他說:「我解格作『正』字義,物作『事』字義。」「為善去惡是格物。」「是去其心之不正,以全其本體之正。」他一反朱熹的即物窮理之說,而主張:「致吾心之良知者,致知也;事事物物節得其理者,格物也,是合心與理而為一者也。」可見陽明的格物致知也是心上的工夫,他的整套哲學理論,是離不開這個「心」字的。他教人靜坐澄心、省察克治、立志為聖,無非是心上的工夫。有人却因此認為良知之學空疏迂闊,殊不知陽明教人,也常勉人在事上磨鍊,而絕無務內遺外之弊。他說:「人須在事上磨鍊,方立得住。」「我何嘗教爾離了簿書訟獄,懸空去講學?爾既有官司之事,便從官司的事上為學,纒是真格物。」陽明之學,雖重視修省進德,但並非閉門而談格物,此不可不辦。
他為了勉人即知即行,因此當他在龍場時即曾提出知行合一之說,說明知行本體原是合一的道理。他說:「知行原是兩箇字說一個工夫。」「設如好好色,見好色屬知,好好色屬行。只是見那好色時,已自好了,不是見了之後,又立箇心去好。」從心理歷程上說,知所以導行,行用以證知,行只是貫徹知的一種工夫。所以陽明先生說:「知是行的主意,行是知的工夫;知是行知始,行是知之成。」就本體說,知行一如,是分不開的。何以說分不開呢?因為一念發動處,便即是行了。如知痛,必已自痛了;知寒,必已自寒了。所以陽明先生說:「未有知而不行者,知而不行,只是未知。」
知行既是一囘事,為什麼古人却有知行分立的說法呢?因為「世間有一種人,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,全不解思維省察,也只是個冥行妄作,所以必須說一個知,方纒行得是。又有一種人,茫茫蕩蕩憑空去思索,全不肯著實躬行,也只是個揣摸影響,所以必說個行,方纒知得真。」將知行分成二事,本是古人用心良苦處,為的是給這兩種人當頭棒喝。事實上,行之明覺精察處,便是知;知之真切篤實處,便是行。」知行的本體,原來只是一事。
而陽明知行合一的用心處,又在那裏呢?他說:「我今說箇知行合一,正要人曉得一念發動處,便即是行了。發動處有不善,就將這不善的念克倒,須要撤根徹底,不使那一念不善潛伏在胸中。」據此,所謂知,即是良知;所謂行,即是致良知的功夫,於是乎陽明的知行合一終究又囘到致良知之上,而構成了他那即圓融的思想體系。而陽明的整套哲理思想中,致良知就是超凡入聖的不二法門,也就是其學說的大本大根處。
陽明學說,我們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乃源淵於孟子的良知與集義,他不但光大了陸象山以來的心學,而且發揮了孔孟內聖外的功夫。他的學說雖也受到禪學的影響,但他並不因此遁入虛無,最後仍囘到儒家的範疇,而在儒家思想中注入了新血輪,這是他的精明處,也是他的偉大處。日人安岡正篤說:「古今之英雄豪傑,多從情慾上做來,則雖驚天動地之大功業,要亦夢中之伎倆而已。......故陽明先生,終日所言所論,惟喚醒自英雄豪傑至閭巷愚夫愚婦之昏夢而已耳。」故總統 蔣公更說:「我們要革命,要救國,就必須奉行陽明學說,即知即行,踐履篤實,埋頭苦幹,才能使國家強盛,民族復興。」精神與思想之偉大處,盡在於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