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運昌隆

天籟

　　那陣劃破靜寂、穿透清晨的呼喚聲，至今仍是在我耳畔縈繞不絕的「天籟」。

　　國中即將畢業那個寒假，我以「長大」為理由，一再懇求爸爸讓我住外面，就租在校門對面的公寓四樓。和我同住的同學也是第一次離家，難免既緊張又興奮；不過，她的個性較穩重，而且又是長女，因此大都自己掌理，更凸顯出我的笨拙。幸好阿嬤全程參與，連整理行李、鋪床疊被，都是她一手包辦。

　　一直到晚上十點多，她再三叮嚀：「肚子餓就去買東西吃，錢不夠跟阿嬤講。這裡有蠟燭，萬一停電不要怕，……這一袋是一元的銅板，有事馬上打電話回家，阿嬤會幫你……。」

　　天啊！我已經十五歲了，更何況我還是住在家裡附近。我說：「好啦！我知道，你快回去啦！」因為我已經感覺到室友投來的異樣眼光，當時內心一陣燥熱，恨不得有一根魔棒，讓阿嬤立刻消失。

　　平生第一次離家，大概是認床吧，好不容易才睡著，迷濛中傳來敲門聲，睡下鋪的室友跑去開門，是房東太太：「外面是不是在叫你們啊？」這時，果然傳來熟悉的聲音：「華ㄟ啊，你住在哪一間啦？。」啊！是阿嬤的聲音，我看看手錶，六點不到，在這寒冬的清晨，大家都躲在溫暖被窩中的時刻，阿嬤怎麼來了？我趕緊奔下樓去。

　　開了門，但見阿嬤肥短的身軀，竟然抱著一床大棉被。聽到我的聲音，她興奮地說：「我昨天晚上回去以後，突然想到你帶的棉被太薄了，越想越睡不著，一大清早就幫你送來，沒想到年紀大了，竟然忘了你住哪一間，只好用喊的，棉被給你，快拿上去，阿嬤還有事要趕去新竹！」「阿嬤，我……」「快進去，不要著涼了！」阿嬤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，可見她真的是在趕時間。

　　兩年前，祖母以近九十的高齡去世。去年和室友巧遇，她還提到那天早上的事情，無限感慨地說：「你阿嬤真的很疼你，我永遠記得那天早上她呼喊的聲音。」如今仔細玩味起來，猛然醒悟：那是一種天籟，發自人性最光輝的關愛，是大地之母的呼喚！